前阵子实在是太忙了，完全没时间写更新，但是开了好几个脑洞，都是一发完结的，让我先写写爽一下，嘿嘿嘿嘿
天下
青碧色苍穹下，绿树丛生，杂花满树，元凌屏息闭目，仿佛远处依然有万马嘶鸣，号角嘹亮，在耳边震荡不休。
眼前却是溪流清澈，水声潺潺，他仍着一身玄甲，却总算踏上归途，虽说男儿征战四方，可谁又能不思念故乡的温存？
春去秋来，一年又一年，又是一个春天，有桃花，有杨柳，燕子飞来，鱼儿轻跃，这轻雾弥漫的湖边，又是谁衣袂翻飞？
元凌刻意放轻了脚步，那翩然而至的人影却仍然吓了一跳，或许是他身上铁甲重重弄出的声响，元凌微微皱眉，却仍然笑意盈盈。
一双大眼睛忽闪着无措的惊慌，像草原上受了惊的小动物。元凌想起昔日驻守边关的乐趣，他只要抬抬手，就能将那猎物收入囊中。
——真是对不住，可有伤了你？
元凌微笑，放低了声音。
——怎么会，你看我穿着铠甲，不会这样容易就受伤的。
小动物仍旧远远地站着，像是想过来，又像是不想。
元凌靠近了一步。
——此处如此偏僻，你怎么独自一人？
——我、我在这里练功。
元凌笑了笑。
——练功？听闻此处有不少修仙门派，莫非你也是在这里修炼的仙人？
——我不是，我不是！
小动物慌忙摆摆手。
——我只是……我太笨了，师父总是骂我，我不想让师父失望，所以想找个没人的地方自己练习而已。
元凌又上前一步。
——你知道我是谁吗？
小动物不说话了，眨了眨眼睛望着他。这一身玄甲，一眼望去便知非寻常武将。
元凌满意地笑了。
——我是当今四皇子。
小动物低着头，不动也不说话。
——你叫什么名字？
——张小凡，我叫张小凡。
张小凡，多么寻常的名字，像春天风里的种子，四处飘散。
元凌有心捉弄他。
——练功这么苦，有什么意思，不如随我一同回宫去？好吃的好玩的任你挑。
张小凡慌张地摆手。
——那怎么行！师父知道了要骂我的！
元凌心里好笑，声音却又放轻了几分。
——练功好玩吗？
——不、不好玩，很苦的。
——那为何还要练？
张小凡低着头，攥紧了拳头。
——因为我什么都没有，还什么都做不好，师父愿意收留我，我不想让师父失望。
元凌心里一动，仿佛有人掬了一捧温水，轻轻浇灌在他的心上。
他又有什么呢？
他做过调度总领，督兵司马，边关浴血多年，如今已是奋武将军，既有过身先士卒出生入死，也曾经殚精竭虑苦心谋划，为守护大魏河山立下汗马功劳。可面前等着他的又是什么？魏王多疑，哪怕亲生子嗣也无法亲之近之，又何况他？母亲的面容在苍白的记忆里日渐模糊，他奋勇厮杀，又换来了什么？
其实他也一样，此时此刻，他和孤苦的张小凡一样一无所有。
张小凡却仿若与他心有灵犀，抬手轻轻抚去他玄甲上的灰尘，“别难过，你是皇子啊，这天下不都是你的吗？”
元凌心底一震。
这样胆大妄为的话，岂是能够如此轻易言语的？
转眼却又一阵快意升腾，没错，这天下都是他的，本该如此，本该如此！
元凌仰天大笑，张小凡一愣，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。
——有朝一日我坐拥江山，定来寻你。
那场相遇过后第十个春天，元凌力排众议娶巫族圣女为妻，大婚当日欢庆未及，元凌调动多年扶植的党羽突发奇难，斩魏王于殿上，拥兵自立，位登九五，南面为王。
大魏在他的治下算得上是国泰民安，人民尊崇，属下敬仰。他活了不短的岁月，儿孙成群。他有过普天之下莫非吾土的自傲，也有过醒掌天下权，醉卧美人膝的自足。只是年岁月大，就越怀念在边关策马扬鞭的岁月，那样辉煌而恣意的日子，终归一去不复返了。
他常常想，自己这一生，也算是无憾了。曾经拼了命想要得到的一切，不择手段也要守护的一切，都完成了。但是总还有什么是没有得到的吧，心中的期待终究还是有落空的吧，否则为何想起往事时，总是如此伤感呢。
他曾去寻过张小凡。
他也想过，这许多年来，或许张小凡也不再是当年的模样。哪知世事无常，张小凡终归没有像他的名字那样，拥有过哪怕一刻安静平凡的人生。
十年时间，众叛亲离，黑白颠倒，他朝看薄雨，夜拥寒衾，终于一点点释出苦抑的魔性，亲手扼死了元凌记忆中那个天真的张小凡。
——鬼厉，我现在的名字是鬼厉。
鬼厉的眼睛冷冷的，不亲近也不疏离，他的嘴角挂着笑，没有喜悦也没有嘲讽。
——恭喜陛下，言而有信。
元凌站在高高的宫墙内仰望空荡荡的夜空。
一轮明月，寒辉万里，浩渺无尘，照着这繁华帝京，千千道路，万万人群。
哪一个是你？
哪一个都不是你。
他也有过痴想。
若寻着张小凡，他可以陪他练剑赏花，陪他看淡风云，闲来无事在高墙厚瓦的雪景里以剑成诗，又或者陪他坐享世人敬仰，陪他杀出快意情仇，陪他酒酣醉卧，陪他眉间寂寞。
只可惜这样肆意逍遥的人生，从来都不属于他。
或者说，那个陪张小凡快意恩仇的人，永远也不会是他。
那时他一无所有，唯一的疆土便是手里的剑，以及无畏的心，还有这尚未属于他的万里江山。
他做到了，却再未踏出这宫殿一步。
距离最后一次见到鬼厉，已经过去六十三年。
元凌驾崩那天，窗外落着无声的雪，卧榻旁燃烧着大盆炭火，他在这融融的暖意里闭上了眼睛。
最后的时间里，他忽然看清了自己的一生到底在期待什么，原来从遇见张小凡的那一刻起，他早已知晓了结局，在那个久远的晴朗春日里，他其实已经走完了这一生全部的惊涛骇浪，经历了这一世所有的富贵荣辱。
再无遗憾。
END
